68.成立！幻影同盟
久未出现的睡梦中，艾兰再一次遇见了那个苍翠而又巨大的身影。
广阔的平原上，少年孤身一人站在草地的中央，仰视着云端尽头那如同耸立山峰般高大宏伟的神明的脸庞，全身上下仿佛有一种如同源泉般的无形的力量。
“孩子，你终于醒了么？”那道声音悠远的仿若从世界边缘回荡而来，带着一种相逢即是喜悦的慈祥。
“我……这难道不是梦境么？”艾兰有些懵了。
“对还在襁褓中的你来说也许是，但是对早已化作大地的吾身来说，这里就是最后的现实了。”遥远的神明无声的叹息了一下，然后朝着孤身一人的少年再一次呼唤道：
“我的孩子啊，如今这片大地上早已没有了神明的存在，所以需要有正直的英雄来担负起众生的责任，不然，这片大地就会被别有用心的黑暗所蒙蔽；无论是光之女神的信徒、还是潜藏在黑暗中的夜之教团，他们都在将这个世界带入无尽的深渊……
而你，作为‘巨神之眼’的拥有者，可以让被分裂的人们重新聚集起来，朝着同一个方向勇敢地迈进；所以，这份无形的使命就拜托你了。”
“你在说什么啊……”艾兰茫然地问道：“背负起众生的责任？使命？我只不过……想要终结战争、想要拯救自己最心爱的人罢了。”
“我知晓你的决心，所以，才拜托你去实现吾身一直想要实现的理想。”遥远的神明再次叹息道，“我知道这份责任对如今的你来说还太过于沉重，但是，对于吾身来说已经没有任何迟疑的机会了；
即使只是为了身边的人，也总要有无所畏惧的勇者朝着那个目标前进才行。”
“等等。”艾兰赶忙喊道：“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首先就是要终结这场战争，巨神界上千年的厮杀已经让白银人类的血液流淌在大地深处的脉搏之中，侵蚀了支撑着这片大地的‘生命之核’，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危机。”
“那样的危机指的是什么？”艾兰不解地问道。
“会诞生出‘天灾’级别的？？？残存的白银人类会被半数消灭。”遥远的神明说罢，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仅仅如此，兽神的力量也在不断复苏，仅凭残缺的吾身完全无法与他对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们一步步落入魔爪而无能为力，所以……只能够拜托你了。”
那道声音在艾兰的耳畔逐渐遥远，渐渐地，站在草野之上的少年感觉自己的神情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艾兰闭上双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再一次朝远方的老者问道：“那我该怎么做呢？”
“用你内心深处最为渴望的事情来作为动力，然后相信自己的判断、坚定地向前迈步吧。”遥远的神明逐渐消失在了层层叠叠的云雾之中。
“孩子，愿这片大地的祝福永远庇佑着你。”
那道声音随着刮过草野的大风而消失在了云之彼端的深处，孤身一人的少年睁开眼睛，这一次，他的目光有了更多的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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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又过了两天。
一直躺在床上修养的伊洛纳时常听到客厅传来呼呼的风声与金属的哐当声，终于，少女忍不住站起身来，颤颤巍巍地打开了房间的大门。
“爸爸……没问题么？”
视野所及的是满地的金属碎片，老沃德此时正卧在房子的正中央，将两手放在一把支离破碎的兵器上，聚精会神地操作着不知何时汇聚在地下室中的元素精灵。
看着白色的风元素在狭小的空间内肆意舞蹈，伊洛纳瞪大了眼睛：
“爸……你该不会……”
“快回去休息去！”老沃德扭过头，严厉地对惊讶的女儿说道：“你肩膀还没完全好，不要随便出来走动。”
“可是……父亲大人已经好久没有使用纹章了，再这样下去的话……”伊洛纳扶住房门，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
“你懂什么，我还年轻呢！”老沃德立刻摆出了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这样的工作再来五百次都不在话下……你还是先担心自己的伤势吧，眼下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况，爸爸我可就只能靠你生存了。”
……
“我知道了。”沉默了一会儿，伊洛纳默默返回了屋子。
看见女儿回到了屋子，老沃德长呼了一口气。
将全身魔力都灌注在那把兵器上的中年贵族悄无声息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花，胸前的蓝色纹章在不停地摇曳着……不一会儿，他的两只手连同兵器本身就被一道道细丝般的银光紧密包裹起来了。
呼地一声！数不清的元素精灵再次化作了磅礴的风暴，卷起了散落一地的金属碎片严丝细缝地嵌入了中年人面前被细丝包裹的“长条形物体”上……
喝！
老沃德迅速举起燃烧着火焰的大锤狠狠敲击在“长条形物体”上。
嘭！咔擦！！
伴随着琉璃般清脆的金属猝响，流星般的火花顿时从物体上飞溅而出！接着被风暴携裹着飞洒到了四面八方的墙上。
“呼，还差一点点。”
老沃德重重地喘了口气，接着又将燃烧的铁锤高高地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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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深夜。
终于到了约定好的日子，艾兰怀着略有些忐忑的心情赶往黑暗的小巷深处，那里将是与“老鼠”首领雷克托碰面的绝佳去处。
一路上，少年的内心时而坚定、时而却无比迷惘；尤其是那晚与罗洛相遇之后，少年从修女脆弱的怀抱中更加清楚地知晓了自己内心的无助——
如果没有那位残暴神使的协助、如果没能在孤身一人的高塔中坚定着寻找伊拉的念头，失去了一切的白发少年恐怕早就被埋葬在那座天空的牢狱之中了……
眼下的情况，如果连一直珍视的同伴们也被确认为死亡的话，自己还能够再一次振作起来么？
艾兰一边思考，一边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就在这时，一股刺骨的寒气突然涌入了少年的全身各处。
艾兰警觉地看向四周，散发着霉味的斑驳墙壁被黑暗掩盖，除此以外便看不清任何事物；他仰起头，如同迷雾一般的破碎的云层依然悬挂在高高的空中，一轮浅浅的月牙似乎刚刚才从云层的边缘探出头。
“谁在那里？！”
小跑到一处较为开阔的地带里，艾兰警觉地掏出匕首，不自觉地向四周喊道。
刷地一声！
无数身披斗篷的“老鼠们”从屋檐的上方探出了身形，他们手握着银光闪闪的匕首，将孤身一人的少年团团包围住。
不远处的一道瓦砾前亮起了淡淡的火光，艾兰朝光源看去，长着一头浓密银发的“老鼠首领”雷克托正默默地站在那里，手握着闪耀着电光的短剑、灰色的兜帽披在脑后，用严肃得没有一丝表情的坚毅脸庞看向前方。
“哟，这样的欢迎还真是够特别的。”艾兰不动声色地戏谑道。
“艾兰，你小子还真是大胆，竟然把‘黑暗教团’也引到了这里来。”周围的一处房檐之上，有人说道。
“我想你们有什么误会，当我离开佣兵团去寻找‘精灵之泉’的时候，‘黑暗教团’根本连影子都看不到吧。”艾兰无奈地摆了摆手，“在我沉睡的三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有很多都不明白。”
“不管怎么样，如果能把你卖给王国，我们就能存下一大笔钱了。”又一个人也发声了，“并且无论如何，只要把你交出去这里就能安全了。”
在市场的货物都被瓜分完毕的当下，看来是要我背负起所有的罪名来使这里的居民们免受四大家族的责罚么？艾兰不自觉地露出了苦笑。
“诸位，我完全能够理解你们的想法，如果没有这样的觉悟，我就不会去对那群该死的贵族动手了。”艾兰说着，突然话锋一转：
“但是你们有想过么？如果连我这样的家伙都被出卖了，下一个该轮到谁了呢？
而王国当下的处境，真的能保证你们还能平静地继续生活下去么？从前这片贫穷的王都南部地带大致生活着约有一万人吧，而现在却只有一千左右了……再这样放任那些贵族继续肆虐下去，等待着这里的人们的，又会是什么呢？”
现场顿时又陷入了静寂之中。
艾兰向前走了几步，与面前的雷克托直视着，两位老友纷纷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眼神，过了许久，艾兰才用悲凉的语调说道：
“我们从小就是一起玩泥巴长大的好朋友吧，仅仅为了眼下的这一点利益，你也要对我出手么？”
银发男人的脸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反驳道：
“这可不是蝇头小利，艾兰；五年过去了，面对高贵者的压迫，我也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老鼠’头目、而是领导这片地带的反抗军、领导着受尽困难的贫民们勉力生存下去的责任者了。
这样的我，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能够生存至今已经算是光之女神在保佑了。”
雷克托露出了勉为其难的目光，接着说道：
“很遗憾，凭我们的实力是永远不能跟四大家族抗衡的，更别说还有更加强大的圣国悬在头顶对我们虎视眈眈，即使我明白前方只有死亡一途，也必须因此而苟活到底——”
雷克托说着，不自觉地苦笑了一下：
“毕竟我们永远都是在黑暗中挣扎的‘老鼠’啊。”
刺啦！
强烈的电光即刻从雷克托的右手间涌出。
被称作“雷牙”的锐利短剑在瞬间就释放出无数条强烈的闪光，就像一团被握在手中的球状闪电一样。
艾兰也抽出匕首，惨白的月光下，艾兰的双眼没有丝毫变化，如同两道深不见底的湖泊般反射着淡淡的冷光。
“如果不去直面刺眼的光芒，我们就永远无法逃离黑暗。”艾兰将匕首护在胸前大喊道，“醒醒吧，诸位！”
“我是不会对曾经的伙伴们下死手的。”艾兰看向四周，用无比坚定的表情诵念着一个个名字，“艾尔、罗塔尼、芙拉、阿鲁拜尔、赛罗坦……
“如果你们想要我离开，我会离开到底。
但是……
无论如何，我也绝不会向任何一位王公贵族低头！
如果要死，我也只会死在盛大的阳光下！”
艾兰裹紧了笼罩住头发的灰白色斗篷，无形的气场透过少年的斗篷扩散向四周，让在场的所有人身躯都微微震动。
少年直视起前方，一双湛蓝色的眼眸中倒映起被云层掩盖的夜空。
……
渐渐地，一道月光从云层中透出。房檐之上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跳到了地面上，就连眼前的银发男人也收敛了手中的刀光，深邃复杂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柔和发亮。
艾兰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容。
嘭！
首领雷克托面对着艾兰的方向，单膝跪倒了下来。与之相对，四面八方的人群也都纷纷跪倒了下来，就如同虔诚的朝圣者面对着众神一样，用嘹亮的声音一齐高呼道：
“‘幻影猎人’团长艾兰，战场的不败之王！
您的归来让我们都看到了明月般绽放的希望！
臣下愿跟随您讨伐贵族、征战沙场！！”
“让我们为伟大的王者齐声高呼吧！！”雷克托从地上站起，振臂一挥道。
“哦！！！”
“我们的王者回来啦！！”
顿时，山呼海啸般的喊声笼罩了贫民地带，艾兰这才发现，生活在这里的大半民众都已经朝这个地方涌了过来，无论是老者还是孩童，无论是妓女还是刺客；即使因为饥饿和伤痛而步履瞒珊，但每个人的脸上却都没有一丝迷茫。
他们提着自制的灯笼，眼冒星光地注视着场地中央的少年，兴奋地高呼道：
“‘幻影猎人’团长艾兰，战场的不败之王！
您的归来让我们都看到了明月般绽放的希望！
臣下愿跟随您讨伐贵族、征战沙场！！”
“臣下愿跟随您讨伐贵族、征战沙场！！”
“臣下愿跟随您讨伐贵族、征战沙场！！”
……
听到大家的呼唤，艾兰愣了许久，一丝眼泪不自觉地从脸颊划过。
原来如此，是我一直想错了。
即使已经过去了许久、即使最后什么也没能守护住，大家也都如此相信着总是孤身一人的我啊。
脑海里又回想起那座高塔之上，耗尽生命为自己抵挡住大天使刀芒的曾是人类的魔兽，他们将自己最后的思念给予了拼命与神使战斗的自己，带着不惧死亡的勇敢一同化作了破晓般光辉的希望。
还有……那个曾一起战斗、彼此守护的少女，在最后一刻的光辉下所显露出的那份坚强、再一次地唤醒了久久未曾恢复的少年的心跳。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就已经承载了如此众多的希望了啊。”含着泪光的白发少年低下头，让兜帽彻底将目光遮住，“这样的我，又怎么能继续逃避下去呢？
毕竟，还要去再见她一面呢。”
擦干眼泪的少年微笑地抬起头，对着众人摆摆手宣誓道：
“大家，我不是什么王者，也未曾没有失败过，更没能在战场上好好地守护住大家……说句实话，在这漫长的五年中，我无时无刻都活在自责之中；
但是今天，我看见了大家的热情和决心、看到了这片土地上不断发生的惨痛、看到了丑陋的贵族与暴虐的敌国得寸进尺、不停地毁灭我们赖以生存的一切；即使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我也必须要负起责任来，不只是为了守护爱我的人与我爱的人，更是要为所有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接受着他们抗争到最后的意志而向敌人复仇！
我曾以不足二十人的规模创立了名为‘幻影猎人’的佣兵团，不到一年，便可以抗衡数十万包围‘索菲亚’的圣国精锐；那份无惧强敌的意志就如同烙印一般深刻在我们的记忆之中，想必现在，也绝不会有一丝忘却！
佣兵的天职是‘守护他人’，无论遇到任何困难，都要用手中的剑为他人杀出血路！雇佣我们的是先王统治下无比富庶的王国、是如同古伊诺家的骑士那般为民众恪尽职守的英雄，以及……”
艾兰说着，右眼又即刻爆发出澄澈的蓝光。
顿时，漆黑的夜空被一道金色闪电划破，纯白的圣剑从天而降，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缓缓地落在了艾兰的手上。
少年将圣剑举过头顶，白色斗篷在破碎的云层下散发着如同高塔般遥不可及的神圣气浪，此刻的艾兰就如同封神的英雄般大声喊道：
“光之女神已死，如今的我继承了众神的意志，他们会给予我最强大的力量！！”
……
人群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很快，爆发出的欢呼比之前更要响亮。
“天呐，是神明的力量！！”
“简……简直不敢相信……”
“妈妈，那是光之女神大人么？”
“艾兰陛下万岁！！”
看着疯狂高呼的民众，艾兰摇摇头示意大家冷静下来，然后摆摆手说道：
“从今天起，我会重新组建‘幻影猎人’佣兵团，并与雷克托先生领导的诸位刺客们结成血与火的联盟，剩下的民众可以自由选择参与我们的事业……
过去的我是位小佣兵，现在也依旧是佣兵，更何况，这片土地不需要王者，只需要所有人都能平等地生活在世上；所以，加入联盟的各位今后就称呼我为‘团长’就好，这个新组织的名字就叫作——
‘幻影同盟’！！”
艾兰高声喊道。
“好！！”
雷克托一把握住艾兰向上伸出的拳头，也高声喊道：
“我们这些生存于黑暗下的‘老鼠们’，从今以后也会团结在‘幻影同盟’的名义下，战斗在充满盛大阳光的地方！！”银发首领雷克托说着说着，也按捺不住激动地高声呼喊道：
“让我们为艾兰团长送上最诚挚的祝福吧！！”
“团长加油！！”
“我们永远都支持团长大人！！”
“请允许我献上至高无上的敬意！！”
“为了能平等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之下！！”
“向那些该死的贵族们复仇！！”
民众们流着泪呼喊道，此刻的他们无论是什么身份，眼下就都只会为了相同的愿望而前进。
那份愿望震颤着这片饱经创伤的大地，如同炽热的火焰与奔涌的怒涛。
有太多的死亡令人绝望、有太多的怨气无法传达、有太多的勇气被无情的“纹章”碾压……如今，在艾兰话语的振奋下，喷涌而出的泪水沾湿了每一个人的眼眶。
连成一片的泪水，终将汇聚成绵延不断的“希望”。
……
在一处艾兰看不到的角落里，身着修女服的罗洛也带着孩子们静静地等候在地上。
少女将手中的灯笼握紧、悄悄地抹了把泪水，然后微笑着看向艾兰的方向：
“我就知道，这样的我怎么可能比过你呢……
不过，只要大家都能平稳地生活下去就比什么都好。”
加油啊，艾兰。
少女在心中默默祝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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